我乾杯,你隨意!(三)

大晚上的陳洛跑我家來就一直給我嘮叨那白芯的事情，也不是我愛打擊她，就是這都十點半了陳洛跟那敲門，我媽一開門看是她臉都綠了，陳洛還跟沒事人一樣笑得無比憨厚地說：「阿姨打擾了我來借宿一晚。」說著就往我房間扎。我關門的時候看我爸我媽在那竊竊私語的樣子就知道他們肯定沒好話！我還沒嫁人呢，這名聲都給陳洛給弄臭了！

「為什麼她不答應呢？我看上去不像壞人吧！」

「拜託，你有記性嗎？她說她不喜歡女的啊！」

「可我覺得她不像直的，就算是也是雙刀。」

她說得理直氣壯的樣子我真覺得她少根經，估計和她在雙不雙刀的問題上糾纏下去也沒個結果，於是我說：「好吧，就算她喜歡女的好吧，那她也不可能答應你，你想啊，換成是你走在路上突然跑來個陌生人對你說她喜歡你，你會覺得她真心嗎？你會接受她嗎？不也就當她是路人麼？」

陳洛聽了我的話坐那若有所思，我不知道她那火星人的大腦在想些什麼，反正我是睏了。我站起來打算去衛生間收拾一下睡覺了。刷牙洗臉完剛脫下睡褲打算上廁所，還沒坐在馬桶上呢陳洛一下推門進來了，我嚇得大叫一聲一下把門給推了回去。陳洛「哎喲」一聲，估計是門撞疼她了。

「文艾，你幹什麼啊？我鼻子都被你撞歪了！」

「我還問你幹什麼呢！」

「什麼幹什麼，我進去刷牙啊！」

「沒看我在裡面還沒出來麼？你豬腦啊！」

「有什麼關係啊，我就不明白了你哪我沒看過啊！」

以前高中大學的時候我們要好得一起洗澡互相搓背的時候都把對方身體看個精光了，按理來說沒什麼好害羞的，但是現在我就是轉不過來。

「我不管，反正你在外面給我等著！」

「……不知道你在想什麼……」說著她的聲音遠了，坐到我床上等我出來。


「我才不知道你想什麼呢！」我上完廁所出來瞪了陳洛一眼，她越長大我就越覺得不了解她了，我和她的思想和行為也越來越沒有默契。以前明明兩個人一天中會好幾次同時說到一樣的話，但是現在……

是她變了還是我變了？

「你幹嘛呢？」我看她趴在我床上看著手機笑得憨厚無比。

「和白芯發信息呢。」她說話都不把視線從手機螢幕上轉移開。

我坐到她身邊一下扯過被子就把她往裡擠。把她擠到牆角聽她只叫喚：「文艾你擠死我了你謀殺啊。」

「廢什麼話，我請你來我家和我擠張床的？不樂意你回去啊！這是我的床懂嗎？我的地盤聽我的。」

「……」陳洛每次都被我說到無語。她就默默地側著身躺著，我背對著她聽她按著手機鍵盤的聲音讓我特煩躁，怎麼也睡不著。

一直迷迷糊糊到半夜也不知道幾點，陳洛手機沒電了，只能睡覺了。她躺在那過了一會突然小聲地叫：「文艾……文艾……」

「……」我沒理她。

「文艾……文艾」可是她一直叫。

「幹嘛啊？」我沒好氣地回答。

「你睡了嗎？」

「廢話當然沒睡！我睡了的話鬼和你說話呢。」

「我想去廁所。」

「那你去啊！」

「可是我出不去……」

我家的床是整個按在書櫥和衣櫥之間，她被我堵在裡面完全出不去。我真不想理她但是總不能把她憋在裡面吧！她可是有在同學家尿床的前科，我可不想讓我的小床也遭這罪。百般不情願地我還是坐了起來，她連蹦帶跳地跑去廁所。我拿起手機一看，已經三點了，明天還要早起去店裡。我心裡暗暗發誓我絕對不會讓這個姓陳的傢伙再到我家來睡覺！我這不是自找虐嘛！

感覺還沒睡多久手機的鬧鈴就把我吵醒了，我極不情願地爬起來，看著身邊還睡得正香的陳洛一下給她搖醒：「快起來！陳洛！跟我到店裡去！」


意外地，那男人真的又來了。當我和陳洛一起走進店裡的時候那男人正坐在椅子上翻看雜誌，見我進來他放下雜誌站起身來對我笑。

我走到他面前直截了當地說：「我說過了那副畫我不會賣的。」

「我也說過了，我不會輕易放棄。」那男人說話的時候直直地盯著我的眼睛看讓我非常的不舒服。這氣氛正尷尬呢，身後的陳洛冒了出來：「這位先生，聽說你可以出高價，不如我們來商量一下吧，我是這副畫的作者。」

男人愣了一下，微笑地說：「我可以出兩萬。」

我聽見陳洛倒吸一口涼氣，我用力撞陳洛一下，極度怒視她喊道：「我說了這畫我不賣！」

她有點為難的樣子，覺得我有點太衝動了，在客人面前這樣不太好於是對那男人笑笑讓他稍等然後把我拉到一邊低聲說：「文艾你別鬧彆扭了，你看他說他可以出兩萬！拜託，我的畫最高也只賣到八百而已！這冤大頭不宰他宰誰啊？而且我們店現在的情況你也不是不知道……」

我打斷她的話指著那副畫問她：「你看清那畫上的人是誰。」

她看看畫又看看我，說：「是你啊，我畫的你啊。」

「所以我說，我不賣！」

「文艾！你別鑽牛角尖好嗎？你喜歡回頭我再幫你畫一副。」

「不一樣！你再畫一百副都和這副不一樣！」

「我說文艾你怎麼不講理呢？我畫畫出來不就是為了可以賣到錢嗎？我們開畫廊不也就是這個目的嗎？如今有人要買畫你還不賣，這不是腦袋有問題麼？昨天你還怪我不理店裡的事，現在我理了你卻又不讓我拿主意了。」

我覺得自己心裡那團怒火瞬間就被陳洛的這句話給澆熄了。是的，熄滅了，只剩下心灰意冷。

「原來……你畫那副畫就是為了可以賣到錢。」我不知道她能不能聽出我話中的心痛。

「對啊！」

果然，陳洛永遠都是沒腦筋的笨蛋。

「行。」我抿著嘴唇，點了下頭，轉過去對那個男人說，「先生，不好意思耽誤你的時間。這畫的所有人答應賣給你，你們好好談談吧，失陪了。」


說完我就走了，不是走進店裡的休息室而是直接走出了店門，陳洛看我這樣的舉動應該是嚇到了，連忙讓小將招呼客人而她追了出來。

「文艾！文艾！」

我一直走沒理她。

「文艾！你等一下，你怎麼了？」她走的比我快，一下子拉住了我，我回頭用力推了她一下，她被我推得退後幾步。我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轉身走了。

她喊了我幾聲但是沒再追上來，她還是了解我的，她知道這個時候是我想一個人冷靜的時候。

回到家我對在看電視的爸媽說：「安排我相親。」

我爸媽吃驚地看著在脫外套的我，半天說一句：「和陳洛吵架了？」

我一眼瞪回去他們倆就不再吭聲了。

陳洛？陳洛去死吧！

躺在床上覺得好累，看著天花板發獃。

想想看這幾天自己是怎麼了，的確有點怪。好像自己的脾氣總是控制不住，一點小事，一句話都可能讓我失控。覺得自己心裡有顆深埋了很久，連我自己也沒發覺它存在的種子開始慢慢發芽。它漸漸爬上我的心頭，讓我不自不覺感覺到它，慢慢被它吸引。而它也倔強地在我的心裡越來越根深蒂固，長出嫩葉，開出花朵，結出果實。

那果實是叫愛嗎？

我閉上眼睛，一張熟悉的臉浮現在腦海里。那張臉年輕而帥氣，笑起來純真到讓人心疼。

陳洛，你告訴我，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後來的兩天我沒有去店裡，在家一直昏睡。自從開店以來我就沒睡過安穩覺，打算都給補回來。我媽說相親的事情已經安排好了，今天晚上一起去吃個飯，我說好。然後我媽還不走，左右打量我，硬是要我去收拾下化個妝穿套像樣的衣服什麼的。我嫌她太羅嗦就敷衍過去說一定一定。

我媽出去後我站在衣櫥前看了很久，發現我雖然已經24了但是穿的衣服都還是休閒風格居多，想要找個適合正式場合稍微成熟一點的衣服都很難。挑來挑去就挑了一件白色的高領毛衣，陳某人說我穿這件衣服的時候感覺特純潔。


「文艾，好了嗎？就出發了哦！」我媽催我。

「哎，就好了！五分鐘！」我對著鏡子在梳頭髮，聽見手機那鈴聲響起，我愣了一下，是陳洛。

「餵。」我毫無感情的聲音發出去，收到的卻是一陣沉默。

「陳洛，說話。」

「……文艾……」

「……」

我媽看我急沖沖地跑出房間就說：「哎，文艾不急，車還沒來呢……哎，文艾，文艾你要去哪？」我媽看見我直接跑出了門口就對我喊，我回頭喊道：「今天我不去了！你們替我去吧！」

「什麼？你說什麼鬼話！文艾！你給我站住文艾……」

我沒回頭跑出家門攔了輛計程車就直奔陳洛家了。

電話里陳洛的聲音是我沒聽過的，我知道肯定出了什麼事了，我聽她哽咽的聲音覺得自己快瘋了！我認識她十年都沒見她哭！

見到她的時候她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我走近問道：「你還好嗎？」

「恩，還好。」她慢慢抬頭看著我，我看見她那張臉，心被突然揪痛。

「還好嗎？還好就不要哭了……」

我坐到她身邊抱住她，她把臉埋進我的懷裡無聲抽泣。

我輕輕地拍著她的背不知道這個時候該說點什麼好，因為她借我的肩膀哭是頭一次。堅強又樂觀的她從來沒有在我面前這樣過。我溫和地吐出幾個字：「陳洛，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她……又拒絕我了。」

雖然陳洛沒有說那個「她」是誰，但我知道她是在說白芯。

「你，是真的愛上她了？」

陳洛埋在我懷裡的腦袋輕輕地點了一下。雖然這事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但是以我對她的了解也不是不可能發生。她的性格就是比較衝動直接，所以就算是喜歡上了一個人也可能會是一瞬間的事。而我呢？花了十年好像還認不清自己的感情。

「陳洛，你也別難過了。是你的總是你的，不是你的你也強求不了。」平時好像能說會道的我此時此刻好像特別的口拙。見她沒說話，我想了一想，又說，「可能她還是覺得太快了吧，給她點時間說不定……」


「不是……」陳洛說，「不是時間的問題，也不是她喜歡男生女生的問題，她說了她對我沒感覺。」

「……」這話徹底讓我不知道該怎麼接了。

「我想過了，」她坐直，脫離我的懷抱，抹去臉上的眼淚，堅定地對我說，「我不會放棄她的。」

我愣在那裡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不會放棄，她說了繼續做朋友，那就繼續做朋友，但是我會繼續追她，就算被拒絕第三次第四次第一百次我都不要放棄！我認定她了，她拒絕我是她的事，我喜歡她是我的事。」她被淚水打濕的臉上又露出了熟悉的笑容，看她這個樣子說的這番話我沒有不對她笑的理由。

我對她說：「好，加油。」我想我的嘴角是上揚了，但不知從她的眼裡看到的我是否是面帶笑容的。

「文艾，謝謝你，看到你總是能給我很大的勇氣！」陳洛笑著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很熱，溫熱了我的雙手，濕潤了我的眼眶……

幾天後我去店裡的時候沒看見那男人，也沒看見那副畫，我估計陳洛應該是賣掉了。小將看我悶悶不樂的樣子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從櫃檯里拿出一個包裝好的畫給我看，我掀開一看，居然是那副陳洛畫的我的畫像！

「沒賣？」我驚訝地問小將。

「沒有賣啊！」小將笑嘻嘻地說，「後來那男的出價三萬洛都沒有賣，陳洛說這畫是送給她最好的朋友的，所以不可能賣出去，還讓我包裝好說讓你帶回家不要再放在店裡免得又被誰看上。」

我呆呆地聽著小將的話，仿佛看到陳洛在拒絕三萬塊的誘惑時那張堅定的臉。

陳洛！你是笨蛋嗎？三萬啊！一年的店租！

我拿著畫回到家，把畫掛在我的床頭，陽光灑進來照在畫上，畫里的我下巴微微抬起，眼睛眯起來，噘著嘴一副很得意的樣子。

看著畫想到陳洛還在上大學的時候說讓我給她當模特，我說要畫什麼樣的，她說畫□圖，氣得我差點把顏料潑到她身上……


想起許多往事，我好像突然想通了一件事，想起陳洛說的「我認定她了，她拒絕是她的事，我喜歡她是我的事。」這句話讓我突然開竅。

我跑去買了一些藍色的毛線還有一些織圍巾的書籍，看看2月14號快到了我打算送陳洛一個禮物。聽說在人們眼中，藍色往往象徵著戀人，我想陳洛戴上藍色的圍巾也一定很好看。

2月14號那天我把熬夜打好的藍色圍巾包裝好，再買了一盒巧克力，打電話去約陳洛晚上一起吃飯。

「文艾是你啊，真巧我也正想打電話給你呢。」電話那邊傳來陳洛興奮的聲音。

「怎麼了？」

「今晚啊，我約了白芯一起吃飯，但是我很怕尷尬！你來陪我好不好？」

原來是這樣，我怎麼都忘了這個可能性了呢？但是退縮不是我的性格。我很豪邁地說了一句：「好啊。」

晚上我到那家小酒吧的時候她們倆已經在那了。陳洛看見我就對我招手，白芯轉頭看我，我這是第一次認真地打量這個女生，長長微卷的棕色頭髮讓她看上去很有古典的高貴氣質，她的笑容讓人很有親切感，眼睛大大的好像能從她的眼睛裡讀出溫柔——這就是陳洛喜歡的女生。

我們三個人坐在那漫無邊際地聊著，陳洛為了搞活氣氛還要了一瓶酒，要了三隻好看的杯子給我們每個人都滿上。

陳洛要和白芯喝，白芯有點歉意說她酒量很差喝一點就醉了，陳洛笑得很溫暖，拿起自己的杯子說：「沒關係，我乾杯你隨意。」說完就一口喝光了一杯酒。

那酒後勁大的很，陳洛就是不長記性，在我們大學畢業那年我們就來過這家酒吧喝過這酒，當時陳洛就是才喝了兩杯就找不著北，酒品差得差點脫個精光。

陳洛靠近我有點迷糊地說：「文艾啊，我怎麼就覺得頭有點暈了呢？」我哈哈地笑她酒量明明也很差卻要逞能。

「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陳洛摟過我，貼在我臉上說話，我看她眼神就點渙散就知道她真的有醉意了。


「知道，情人節啊。」

她笑嘻嘻地把我樓得更緊，直直地看著我問道：「對啊，過節有沒有禮物送我？」

我知道她在開我玩笑，但是當我真的從包里拿出我親自打的圍巾還有包裝精緻上面還有一顆漂亮的心型飾品的巧克力送她的時候她愣住了，好像這個驚喜有讓她清醒了一點點。

「還喜歡嗎？」我鎮定地笑著，完全無視她和白芯都有些驚訝的表情。

「文艾……」陳洛拿著我送她的禮物有點不知所措。

我把她面前的酒杯倒滿酒遞給她，再拿起我自己那搖晃著深紅色液體的漂亮酒杯，對她說：「我敬你。」

「可是我已經……有點暈了。」

「沒關係。」我笑著說，「我乾杯，你隨意。」

當我喝下這杯酒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是個如此堅強的人。我不管陳洛喜不喜歡我，我都只要忠實於自己的感情。雖然愛別人比愛自己要累很多，但是能壓抑的話就不是真正的感情了。

其實這世界上所有的人不都是你追我跑麼？不管是一見鍾情還是日久生情，愛本身就是一次劫難。既然是劫難逃也逃不了，不如就好好的去面對吧。我乾杯你隨意，就算是你覺得我那一廂情願有點可憐，我都覺得那是我驕傲。

太感謝你們了

看完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