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一)

鐘擺因為地震而失衡，斜向左方，停了；養著黃金葛的玻璃瓶濺出水來，
濕了針織墊；書櫃上的幾本書倒了，「啪啪啪」的幾聲，像幾個空包彈射出。
薇亞原本拿著衣服的手慌亂起來，耳朵鳴著嗡嗡的聲響，獃了片刻，忽然腿軟，
坐躺在沙發上，不知道下一步該什麼動作。

霎時，手機響起：「請問是ViVi嗎？」

「嗯。」薇亞輕聲的回答。

「我已經到了，1202房，等妳。」

「好。」

「妳會來吧？」

「..嗯..」

「那，待會見！」對方像怕她後悔似的很快的掛上電話。

薇亞只聽到自己的心跳像急行軍的鼓聲，咚咚咚咚的響個不停。
她站起身來，看看停擺的掛鐘，想起剛忽然來的地震，
手上的衣服提醒她的下一步：她套上衣服，梳好頭髮，點上口紅，
看著鏡中自己的模樣，是緊張不安又帶著莫名的興奮，像是期待多年即將達成的心願，
又像是初生之犢即將踏進成年的社會。「一夜情，哼，又怎樣！」薇亞心裡默想著即將要發生的事，

她將去見一位從未見過面的網友，她知道剛才二個小時裡聊得很愉快，不等於接下來的見面也會愉快，
但是她卻絲毫沒有退縮的念頭，她想墮落、她要解放，她不想總是一個人孤單等人來愛。

初秋的台北街頭，意外的涼爽怡人，可是她覺得全身微微發熱，心跳加速，搭上計程車後，
看著儀表板上的數字鐘顯示，原來已經接近午夜了，她一個女子這麼晚外出赴飯店，顯然不太單純，
怪不得司機頻頻從後照鏡望向她。

進了飯店大廳，薇亞深呼吸，筆直的走向大廳，用餘光找到電梯的方位，表現得像是房客般從容，
電梯直達12樓，右轉，站在1202的房門外，薇亞發現她正在發抖。

不知道經過多久，也許只不過幾秒鐘，薇亞的腦海是一片空白，她知道她一伸手按下電鈴之後，
就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了，她不要自己頻頻往身後望，她要迎向未來。
「只不過多認識一個朋友，別想太多！」她按下電鈴。

「叮咚！」她從不知道電鈴的聲音會貫穿全身，她感到心跳像要跳出前胸，衣服上快速頻率的微顫。

對方把門打開。

四目交望，對方像在徵詢她最後的意願，薇亞給她一個肯定的眼神，然後對方退後一步，薇亞進了房間。

「碰！」房門在薇亞身後關上、上鎖。

「妳真的來了！」

「對不起，久等了..」薇亞乾乾的聲音低聲說。

「別這麼說，妳好，我是 Jay，很高興見到妳。」 Jay伸出手來，薇亞把右手交給她握著。
Jay足足高薇亞一個頭，長得卻很斯文，短髮、戴眼鏡，略瘦，襯衫、牛仔褲，
看起來很像大學生的模樣，唯一發亮的是有對炯炯有神的眼眸，像是黑夜裡的最明亮的兩顆星。

接下來是一陣長長長長的沉默，微亞感到羞澀無措，掙脫Jay的手，避開雙人床，走到沙發坐下來。 J
ay看來沉穩，不慌不亂的樣子，她從冰箱拿出礦泉水，給薇亞倒了一杯水。

「先喝點水吧！」

「嗯，謝謝。」

薇亞捧著杯子喝了幾口冰水，還是渾身不自在，剛才還在網路上有說有笑的聊天，一見到面，什麼話都講不出口了。

Jay 走到窗邊，看著夜景輕聲的說：「我最喜歡深夜的寧靜，
從小就是隻夜貓子，感覺越夜越清醒，心靈也最平靜，我總是非到凌晨不肯睡，
也因此，以前在學校上課時早上的課都爬不起來上，經常遲到，功課也不太好。」
薇亞點點頭。

「妳是夜貓子嗎？」

「不算是，我不常熬夜。」

「剛在聊天室，我們聊得很愉快，已經很久沒遇到這麼投機的拉拉網友了。」


「對啊，我也是，我也很開心。」薇亞露出些微笑。

「那麼，延續剛剛在網路上的話題，妳的初吻是什麼時候？」Jay 走過來坐在薇亞旁邊的單人沙發上。

「高一。」薇亞據實說。

「哇！這麼早？」

「還好吧..」

「怎麼發生的呢？」Jay似乎充滿興趣。

「有天，我到一位同學家裡做功課，其實，說是去做功課，
事實上都在玩，我們整晚聽音樂、聊天、看電影雜誌，她跟我講好多故事，
她的每一件物品幾乎都有一個故事可聽，我記得當時我和她對坐在房間的地板上，
我抱著她的絨毛熊熊，一直聽她說故事，然後她突然問我：『我好想吻妳，可以嗎？』
我那時沒有考慮太久，就點點頭說：『可以呀！』然後，她就靠過來吻我。

吻了有一會兒，只是唇碰唇，然後，分開後，我們都不自覺的用手指摸上自己的唇說：
『啊～這是我的初吻！』那時，我們都還不會接吻，之後吻了幾次，牙齒都碰到牙齒，笑場好多次呢。」

「呵～聽起還很有趣，那妳一定很喜歡她吧？」Jay問。

「我也不知道我對她的感情，我只是很自然的接受了一個吻，女生對女生的。」

「像這樣嗎？」Jay突然靠近薇亞輕輕的吻上她的唇。


「.....」薇亞說不出話來，Jay的吻是深具經驗的，不輕不重恰到好處，她的身上散發著淡淡的香水味，感覺很好。

「我還想吻妳...」Jay跪在她面前，深深的吻著薇亞，柔軟的唇交疊、吸吮，Jay分開薇亞的唇，用舌尖輕探她的口。

「嗯...」薇亞發出輕吟。Jay一定是個高手，她的一個吻就令人發醉。

然而，Jay沒有給得太多，她停下來，緊緊的抱著她：「
妳知道一個女人能這樣抱著另一個女人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Jay在她耳邊輕聲說著。

薇亞的身體發燙，她點點頭，Jay的話語像一道解咒的符語，是的，一個女人能被另一個女人疼愛，
又是何等幸福？像豁出拋開一切的心態，她想要知道踩到底的感覺是什麼，
她想要讓自己的生命變得不一樣，也許一個夜晚就可以彌補她多年來的孤寂。

薇亞的手慢慢的撫上Jay的背，緊抱著Jay回應，身體和身體有了進一步的接觸，體溫交流，
像是彼此對彼此的確認，像久違的戰友，在彼此身上找尋相似的印記。這個世界只剩下我們倆個人了，
而妳要不要跟我一起革命？

「可以嗎？」Jay疼惜般問薇亞。薇亞點點頭。

Jay再也不猶豫的抱起薇亞：「妳好嬌小。」薇亞紅透了臉，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Jay溫柔的把薇亞放到床上平躺，關掉房間裡其他燈，只留了盞昏黃的夜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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