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日子

（一）

星期一

上午
7:20

    衛莊縣縣醫院宿舍區門衛室裡，保安於老四從窗戶裡瞅了一眼剛開出去的
胡院長的本田車，按下道閘按鈕，然後繼續端起麵條嘬呼，老婆李紅英今天煮
的麵條辣椒放得比較多，吃得餘老四頭皮子直冒汗。退休的老趙頭鍛煉回來，
在門衛室門口跟他打個招呼，拿起放在門口的菜兜又折了出去。
    上早班的人陸陸續續從門口經過，於老四一邊擼麵條一邊打著招呼，縣醫
院會計安露昂著頭高傲地從門口走過的時候，於老四的目光飛快地掃描了一下
那漂亮的面孔以及線條誇張的三圍，一回頭就看見保健院護士長孫燕似笑非笑
地在門口看著他，不由一口吞咽下麵湯，掩飾自己的尷尬。
    “老四，今天我應該有個淘寶包裹，麻煩你幫著收一下，可能要下鄉”面
相秀氣的孫燕推了一下鼻尖上的眼鏡，笑嘻嘻說道。於老四點頭不叠，摸出一
支煙點上，斜依著身子看著孫燕的背影走出門外。

上午
8:06

    “張胖子牛肉麵”裡坐滿了上班族，小工喬二妹和陳三娃忙得不可開交，
被老闆娘徐冬梅訓斥了好幾次。張胖子在里間不慌不忙地煮著水面，和奔進穿
出的徐冬梅形成動靜鮮明的對比。衛莊四小的幾個老師結帳起身後，喬二妹進
去洗碗，陳三娃就忙著擦桌子掃地，一不留神被凳子絆了個趔趄，徐冬梅立馬
開罵“你娃慌著投胎啦還是要相親，驚乍乍哩”，旁邊桌子上隔壁保健院的一
群人轟然大笑。
    陳三娃漲紅著臉用力擦拭桌子，任由老闆娘在那喋喋不休。這時候保健院
那堆人裡那經常在這吃早餐的眼鏡大姐笑嘻嘻地拍了徐冬梅一下：“好啦好啦，
小帥鍋這麼勤快的你還忍心罵，更年期來了麼？”一桌人又是一陣笑，徐冬梅
也樂了：“切，就算更年期也要去你們那檢查嘛，這小子就是毛手毛腳的，不
多說下咋成。”
    陳三娃靦腆地沖著眼鏡大姐笑了一下，擺好凳子去廚房窗臺那端面條，第
一碗就擺放在了她的面前。

上午
9:35

    董大強掐了煙頭，在電腦左下角點了關閉，然後端上茶杯，哼著小曲從櫃
子裡取下車鑰匙。
    正準備出門，才想起手機連著資料線還插在電腦主機上，輕啐了一口又轉
身回來。

中午
12:41

    大岩口鄉鎮府背後的豆花飯在省道上還是薄有名氣，價廉物美，過路的車
輛經常有在這兒歇個腳吃午飯的，順便洗車加水。田東接到電話過來後，小飯
館裡外都已經坐滿。老闆看見他後就招呼了一聲：“田老師來啦，後面院子裡”
    一拐進後院，就看見穿著白大褂的孫燕沖他揮了一下手：“老同學來得快
哦，吃飯就是要積極！”田東摸出香煙給其他人散煙：“還是老同學想得起我
們教書匠啊，劉院長你們又要做檢查喲，我就沾光了啦……陳鄉好啊，今天鄉
上忙吧，我們學校倒是不忙……董師傅辛苦了……”

下午
14:37

    喬福榮滿臉堆笑地送倆女顧客出了店門，臉色就變得有幾分疲憊，喝了一
口茶，收拾沙發上散亂的一堆衣物，重新套上衣架掛回各自的位置。然後回到
門邊櫃檯後，繼續點開電腦上暫停了的《諜影重重》

下午
17:05

    濱河公園涼風習習，一片片落葉搖曳著落下。老清潔工塗建國坐在樹蔭下
的花台邊上，微微皺了下眉頭，扭頭有些麻木地看著幾個花枝招展的跳舞大媽
在雕塑旁收拾音響。
    一個遊客模樣的瘦高個白色運動短袖中年人走過來，遞過來一個農夫山泉
瓶子：“這個您要吧？”塗建國急忙站起身：“要哩要哩，謝謝啊。”那人做
了個擴胸動作，滿足地哼一聲，坐在塗建國旁邊，然後從挎包裡摸出一包中華，
遞了一支過來：“師傅您抽煙的吧，辛苦了你們。”塗建國又站起身，小心翼
翼雙手接過：“你抽，你抽，謝謝，謝謝。”
    對方幫他點著了煙，塗建國美美地猛吸了一口，緩緩吐出。那人比較健談
且幽默，引領著話題，和塗建國笑呵呵地隨意聊著永利市和衛莊縣的風土人情。
塗建國把煙吸到盡頭後，用腳踩滅，扒拉到撮箕裡，回頭就看見那人在玩手機，
劃拉著一些照片。因為距離近，隱約看著好像是一些白花花的女人，塗建國不
由一愣，眼珠子登時直了。那人微笑著轉過頭：“老哥您辛苦一天了，看下這
個解解乏，男人嘛，看下這些風騷娘們本來就應該的。”

晚上
20:40

    于老四讓老婆李紅英守著值班室，自己蹲在社區公廁的最里間，呼吸有些
急促地扒拉著手機，手機螢幕上，是一個攝像頭前站立著背對畫面的光屁股女
人……
    陳三娃一個人孤零零在足球場看臺最高一層邊上，壓抑著呼吸，左手在褲
兜裡握著陳小二，右手有些顫抖地握著手機，手機螢幕上，是一個背對著螢幕
的光屁股女人……
    董大強在家裡電腦房中一口喝乾杯子裡的啤酒，又倒上一杯。隔著關閉了
的門，也能聽到客廳裡老婆追看的連續劇聲，裡面的人物又在哭哭啼啼。董大
強點了一下滑鼠，然後抓起一顆酒鬼花生撚到嘴裡，電腦螢幕上，是一個攝像
頭前站立著背對畫面的光屁股女人……
    田東確定學校教師宿舍的窗簾沒有縫隙後，關上燈坐回書桌前，點上了一
支煙，書桌上筆記型電腦的螢幕在黑暗中格外醒目，略有些刺眼的螢幕上，是
一個攝像頭前站立著背對畫面的光屁股女人……
    喬福榮獨自窩在關閉了捲簾門的門市上，熨衣板上的裙子還有一堆，他卻
聚精會神地坐在櫃檯後電腦前，眯著眼咂吧著嘴死死地盯著的電腦螢幕上，是
一個攝像頭前站立著背對畫面的光屁股女人……
    塗建國躺在那撿回來的二手布藝沙發上，聽著隔壁電視裡的晚會歌聲，腦
子裡回想著下午那個很客氣很健談的遊客中年人，還有那個人慫恿一般語氣讓
他看的手機螢幕，塗建國印象深刻地記住了他湊過頭去第一眼就看了個清晰的
畫面，是一個攝像頭前站立著背對畫面的光屁股女人……

晚上
21:13

    陶勁松在筆記本左下角點了下睡眠狀態，站起身快步走到門邊，解開防盜
鏈，輕輕拉開門。
    一個柔軟的身體閃入，陶勁松一把將對方拉入懷裡，關上門的同時順勢把
對方抵在門上，低頭吻了上去。對方象徵性地輕輕推了一把，然後雙手緊緊環
抱在陶勁松背上，含糊不清地悶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