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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六博 [打印本頁]

作者: 威猛小姐    時間: 2018-3-5 20:01
標題: 六博
 六博,又稱博,六簙或陸博,是我國現在所知最早流行於世,並且具有完整規則和道具的博戲。它對中國賭博文化的影響,不僅在流行的當時十分廣泛,而且在以後的近兩千年時間之中也是十分深遠的。多年來,人們把賭博簡稱為博,賭徒被稱為博徒,六博又是後世各種賭博方式的泛稱,在許多賭博方式身上,我們都可以或明或晦地看到六博的影響。六博在中國賭博文化中的地位是如此重要,因此,我們可以說它是中國的“博戲之祖”。

  六博產生的確切時間現在已經無法考知了,但從現存有關記載來看,大約在殷商後期或西周,最初的六博形制已經初具規模了。

  有趣的是,文獻所記最早的博徒,恰恰是兩位君主,他們是商代的帝武乙和西周的穆王滿。

  《史記•殷本紀》載:

  帝武乙無道,為偶人,謂之天神。與之博,令人為行。天神不勝,乃謬辱之。

  《穆天子傳》載:

  (穆王)北入邴,與井公博,三日而決。

  上述記載雖然不一定可靠,但這樣的傳說起碼可以得出這樣一個結論,即西漢或戰國時的人都認為六博的產生是十分久遠的事,遠遠早於春秋時代。

   春秋戰國時期,六博開始在社會上流行,許多的先秦文獻如《論語》、《左傳》、《莊子》、《戰國策》,以及《楚辭》和《史記》等書,都有不少關於六博的記載,涉及的人包括諸侯、貴族、大夫、士和平民等各個階層。到了戰國後期,隨著商業城市的興起,六博在這些地方更是盛行不衰。著名的縱橫家蘇秦在齊宣王面前談到齊都臨淄的繁榮時曾這樣說道:

  臨淄之中七萬戶……甚富而實,其民無不吹竽鼓瑟,擊筑彈琴,鬥雞走犬,六博蹋鞠者。

  ——《戰國策,齊策》

  由此可見,在富庶的商業都會之中,六博已經成為最受市民歡迎的遊戲和賭博方式之一。

   在秦漢時期,六博得到更加廣泛的傳播,喜歡六博的人遍及宮闈、王府、富家和市井的窮街陋巷。秦代的嫪毐,漢代的景帝劉啟、宣帝劉詢、桓帝劉志以及不少貴族、大臣如劉勃、黃遂、梁冀等都是見諸記載的博徒。有的人因玩六博而拜官食祿,杜陵人陳遂是漢宣帝當平民時的好友,常常陪這位落難的皇曾孫玩六博,不知是博技不佳還是其他原因,他輸了不少錢給劉詢。後來劉詢當了皇帝,立即用陳遂為官,在任命他為太原太守的詔書中公然說道:“太原太守官尊祿厚,可以補償你當年輸的賭賬吧。”(《漢書•陳遵傳》)然而同樣是陪未來的皇帝六博,有的人卻丟了性命,漢文帝時,吳王劉濞的太子到京城長安覲見,入宮陪太子也就是後來的景帝劉啟六博,二人互不相讓,最後爭吵起來,劉啟盛怒之下,提起博局一下子把吳太子打死在地。這件悲劇引起了吳王劉濞深深的怨恨,從此心中埋下了造反的念頭。

  漢武帝時,京師長安出了一位六博高手許博昌,他曾編了一套六博的口訣,連京師一帶的兒童都能背誦。他還寫了一篇《六博經》,直至東晉時仍流傳於世。這是已知中國最早的“博書”,如果從賭博的角度來理解,它可以說是中國第一部賭博術專著。

   值得一提的是,在漢代人們常常把六博同神仙相聯繫。在樂府歌辭中常有“仙人攬六箸,對博泰山隅”一類的詩句,在出土的漢畫像磚中,也發現不少“仙人六博”的圖案。流風所及,仙人六博又成為魏晉六朝遊仙詩的重要內容,如曹植的《仙人篇》、陸瑜的《仙人攬六箸篇》、張正見的《神仙篇》中都是如此。於是,又給六博蒙上一層仙風道骨的神秘色彩。這和後世傳說的“仙人弈棋”、“觀棋爛柯”等神話頗為相似。考察其中的原因,除了把漢代濃厚的神仙風氣同六博的廣泛流行相聯繫之外,還應該考慮六博勝負的難以捉摸。那麼,六博的形製到底如何?它的勝負又是怎樣決定的?現在,就讓我們來對此作一番考察吧。

  由於時代的久遠和文獻記載的零星散亂,我們已無法確切地考證六博的規則。但根據目前散見於各種典籍的記載和出土實物,我們仍可以對六博的形制及其演變做一大概的推衍。

  六博在它流行的千餘年之中,其道具和規則曾有過很大的變化。歸納起來,可以分為大博和小博兩種,其中大博在前,小博是它的變種。

  大博的道具有棋局、棋子、箸三種。

  棋局就是棋盤,又稱“梮”或“曲道”。多用木製,近似方形,正面塗白漆或黑漆做底色,上面陰刻、三種規矩紋及圓點,並以紅漆描繪,西方考古學家因而稱這種棋局曲道為“TLV紋”。

   棋子多為木質或骨質,六黑六紅或六黑六白,共十二枚,呈方形。六枚棋子之中,一枚較大,稱為“梟”;其餘五枚較小,稱為“散”。梟是貴或驍之意,據說還是舜的祖先的圖騰。散是散卒的意思。按春秋戰國時的兵制,以五人為伍,設伍長一人,共六人。由此看來,六博是像徵當時戰鬥的一種棋類游戲。

   箸,就是投子,唐以後稱為骰子,它是中國博戲中最重要的道具。秦漢魏晉時期的投子具有多種形狀,質地也不一樣,因此名稱也不相同。就現在所知,當時六博使用的投子主要有兩種,一種就是箸,又稱做“箭”。用半邊細竹管,在凹槽內嵌以金屬或玉石,外塗黑漆,共六枚。由於它的一面是平的,另一面為圓弧形,所以投擲時有正反兩面之分,六箸齊擲,就出現了正反兩面不同根數的排列組合,稱為“博採”,博者依彩行棋。另一種稱為“瓊”,或者“煢”,其名稱與製作材料有關,用木製作的稱為“煢”,玉石製作的稱為“瓊”或“玖”。

  大博用箸,共六枚;小博用瓊,共二枚。這就是《顏氏家訓》所說的“古者大博則六箸,小博則二煢”。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在湖北雲夢睡虎地戰國後期墓和長沙馬王堆西漢墓中出土的六博棋局,與上述的形制基本相同,都屬於大博棋局。大博的比賽規則大約如下:兩人對局,依次投箸,然後根據所投的博彩輪流行棋,彩分“貴採”和“雜採”,得貴彩走的步數多,得雜彩走的步數少,甚至不得走動,行棋的步數完全由博彩決定。在行棋之中,雙方棋子相互進攻逼迫,古文獻記載當時人們六博時,常為了“爭道”而發生衝突,吳王濞的太子竟然因此而死在漢景帝劉啟的手下。(見《漢書•吳王濞傳》)正是雙方搏殺近於白熱化,勝負攸關的時刻,當一方將對方逼得無路可走時,即可殺對方的梟棋而獲勝,正如古人所說的“博者貴梟,勝者必殺梟”的意思。很明顯,大博的勝負類似於今日象棋的“將軍”,有人據此而認為六博是像棋的遠祖。

  小博的出現較大博要晚,大約不會超過戰國後期。

  關於小博的形制,《列子•說符》張湛注引《古博經》有比較詳細的記載,茲錄於後:

   博法:二人相對坐為局。局分十二道,兩頭當中為水,用棋十二枚,古法六白六黑。又用魚二枚,置於水中。其擲彩以瓊為之,瓊盋方寸三分,長寸五分,銳其頭,鑽刻四面為眼,亦名為齒。二人互擲彩行棋,棋行到處即豎之,名為驍棋。即入水食魚,亦名牽魚。每牽一魚,獲二籌,翻一魚,獲三籌……獲六籌為大勝也。

  從上文可以看出,小博的道具有四種,即棋局、棋子、瓊和籌。

  小博的棋局與大博明顯不同,它由十二條橫道組成,中間還有一條較寬的“水”,這有點類似後世像棋的“楚河漢界”。

  棋子分為兩種。一種是雙方各自擁有的六枚長方形棋子,它不像大博那樣是一大五小,而是全部大小相同,其中任何一枚都有可能變成“驍棋”。另一種就是“魚”,呈圓形。

  籌又叫做“筭”(讀為算),就是後世的籌碼。用狹窄的竹片製成,其用途是記錄博者的輸贏情況。

   一九七二年,在河南靈寶張家灣東漢墓中發現一套綠釉博棋俑。在一張坐榻上置長方盤,盤的半邊擺著六根長條形算籌,另半邊置長方形博局。博局上每邊有六枚方形棋子,中間有兩枚圓形的“魚”。坐榻兩邊跽坐二俑對博,形象逼真。整套俑與《古博經》對照,基本相符,只是缺少瓊的形象。瓊是小博所用的投子,由玉、石製成。瓊的實物至今尚未發現。根據《古博經》和《後漢書•梁冀傳》及注以及其他有關記載,瓊的形制應當是一個兩頭尖銳的五面方柱體,五個面分別刻有不同的划痕或鑽眼,代表著不同的博彩。一畫為“塞”,二畫為“白”,三畫為“黑”,兩畫交錯為“五”,不刻者為“繩”。其中“五”和“白”為貴彩。

  根據《古博經》的記載,小博的賽制大致如下:雙方依次擲瓊,依所擲得的博彩行棋,棋子行至“水”邊,即可豎立成為“驍棋”,驍棋可以入水食魚或翻魚,並因此獲得算籌二根或三根,獲得六籌者為大勝或倍勝。

   根據上述記載,可以看出,大博和小博的形制有很大差異,大博以殺梟論勝負,小博從獲籌計輸贏。但有一點很重要的相同之處,就是都要靠擲彩來行棋以獲勝。這就是班固在《弈旨》一文中所說的“博懸於投,不專在行”。這一要素貫穿於後世的幾乎所有博戲之中。而是否“懸於投”也成為以後“博”與“弈”的分野。

  由於小博是以獲算籌的多少計輸贏,因而更適用於賭博。漢代以後古籍中記載的博事,大多是小博。如《列子•說符篇》記載的大樑富人虞氏在高樓大宴賓客,以六博為樂,“博者射明瓊張中反兩揜魚而笑”。說的正是小博。

  到了魏晉南北朝時期,六博的形制有一些變化,所擲的投子僅有一枚。由於當時社會上流行的樗蒲、五木、握槊、雙陸等博戲更為有趣而富於刺激,六博逐漸遭到人們的冷落。時人稱之為“數術短淺,不足可玩”。(《顏氏家訓•雜藝》)隋唐以後,漸至湮沒失傳。

   由於六博靠擲彩行棋,比賽時更多的是靠僥倖取勝,正如班固所說的“博懸於投,不專在行,優者有不遇,劣者有僥倖。雖有雌雄,不足為憑”。於是,愛好博戲的人們在戰國時期又創造出一種不投箸、瓊,“但行梟散”的博戲,這就是“塞”。由於塞是從六博中演變而成的,古文中常“博塞”並稱。《莊子•駢拇篇》中就有“博塞以遊”的文字。據成玄英解釋,它們的區別正是“投瓊曰博,不投瓊曰塞”。

  關於塞戲的形制,出土的西漢文物中有兩種稍為不同的棋局。第一種,從廣西西林縣西漢初古墓出土,棋局為長方形,正面白地規矩紋,與上文所述的雲夢西漢墓出土的博局完全一樣,惟一不同的是沒有博箸。第二種是從甘肅武威縣漢墓出土的彩繪木俑塞戲,棋局繪白色規矩紋圖案,與古博局稍有不同,塞戲的棋子分為龍虎紋兩種圖案,可能是各屬一方。從這些實物看來,古人說塞戲是“博之類,不用箭,但行梟散”(《漢書•吾丘壽王傳》蘇林注)是完全有根據的。

  塞在漢代又叫做“格五”,也曾流行一時。許多名人都擅長格五,如西漢的吾丘壽王就“以善格五”被任命為皇帝的近臣“待詔”。東漢著名的外戚梁冀也是一個格五好手。由於格五已擺脫僥倖取勝的成分,因此可以說它同博戲已開始分野,成為同圍棋一樣,是憑藉智力取勝的“雅戲”。雖然也可以作為賭博的手段,但是不可能得到大部分賭徒的接受。所以,格五在漢代主要在貴族和官僚士大夫中流行。到魏晉南北朝時期,格五同六博一樣受到社會的冷落。到唐代偶爾有人會玩,但不久也即失傳。

  需要指出的是,格五同六博分野以後,經歷了幾百年的演變,到北周時期,演化成為中國象棋的雛形——武帝象戲。這在中國象棋發展史上是一件值得一書的大事。

  由此說來,六博既是中國博戲之祖,又是中國象棋之祖。因此,它在中國賭博史和體育史上的地位和作用都是不可忽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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